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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在的“老黄埔”

来源:中国溆浦网 作者:张克泰 编辑:网站值班 2010-09-10 15:17:00
 
    本网讯(通讯员 张克泰)我所见的溆浦“老黄埔”有七八人,他们的气质、人格、学术、经历,令我崇敬。与他们交往,使我体悟多多,这些忘年之交,在这十几年里,先后都笑吟吟驾着仙鹤离我而去,现只留下常见面的段自锦。
 
    前些天,是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的日子。他雄赳赳气昂昂来到我家。今年8月,他满九十。去年上了九十后,他的双耳闹着要“下岗”。我便赶忙挪动一凳示意他坐下,并赶急递上一支烟,点火,他手一挥说:“不必不必!”他麻利地摸出打火机。我乘机用纸写话:“你来了,大好特好。”他一看,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笑得乐开了花说:“好个屁!又来打扰你了。”我赶紧又写上一句:“先圣远道驾到,来不及致欢迎辞哩!”他吸一口烟说:“先圣?我早自我定性——草。”我紧追纸上一句:“开水浇不死的草,就是‘圣’。”我拿上9月4日《人民日报》给他看,他一看头版大标题,虎地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就象他当年年轻气盛时扛上枪带上他的连队即将出发开赴抗日战场。他的父亲老手工业者,苦读书报考黄埔军校。抗战八年他干了三年,他说:与东洋鬼子打仗没完蛋,国共战争没上天,浑身伤痕也没留下手指大一点,含冤坐牢没整死,回乡阶段斗争为纲没垮倒饿死,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塌方儿子砸了,留下两个孙女一个孙儿,还有那个煮饭不知下多少米的弱智媳妇,他养着,也没累死。孙女大了远走高飞,仅有一个孙儿十六岁去打工,现在24岁了,每年寄四五百给他作生产开支,他仍然犁田栽种,样样农活自己干,温饱倒是温饱了。这些年,县统战部到年底,多少给他两百元三百元表示心意,他高兴地收下。见了我总是乐滋滋地说:“共产党发展到今天,关心到我这还没死的草上来了。这四两复合肥一施,再青十年没问题。可惜我帮不了共产党什么忙了。返转三十年,我非办家企业不可。不是吹牛皮,养殖、种植、加工、进矿洞都行。小兄弟,我对你说,爱国之心你有我有,大家都有。劳改那些年,尽管遭受非人折磨,可我心里知道,有口难言,也怪不得折磨我的人。一顶反革命帽子戴起,不整你才怪哩。劳改回家,公社、大队不折磨你才怪哩。可我累活苦活危险活,只要叫我去干,我就高兴。枪林弹雨中活过来的人还怕什么呢?打日本有功,现在共产党肯定了。国共战争上了蒋介石贼船,真是后悔莫及矣。当而不而,不而尔而,走了冤枉路。冤里冤杠整我时,我总想,只要我这毒草真的还能肥田,也光荣,也值得。对人民有利,怎么不值得?男子汉为国而生,国家兴旺了,可我老了。不加重政府负担,自劳自食,也是挺体面的。现在大讲,要让人民生活得更加有尊严。丢开爱国之心,还有什么尊严?
 
    改革开放之前的那二十几年,他的的确确成了被开水浇的一株草。生产队养猪,为了压低成本,命令他天天去五十里外深山老林剁柴,谷只给一斤,柴要有一百四十斤。党员队长过称,少一斤不行。暴雨要去,烈日要去,冰雪要去。累呀苦呀,他不在乎。只感到饿。七八两米一餐早饭上山,坚持完成任务。可柴过了称,人却饿倒在猪场。他爬起来,饲养员偷偷从煮的猪食锅里盛一勺给他。他躲在旯旯里喝光。用衣角正抹着嘴,外边高叫着勒令他赶快去祠堂接受批斗。良心人,在归家的路上名曰监管,却轻轻对他耳语:“象你这样造孽受罪,换个人不想活了。”他却笑笑的胸膛一拍说:“只要没当亡国奴,在中国的大好河山土地上,成了罪犯众人批斗,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去年的一天,溆浦县统战部长谌贻平委托部里青年干部向加兴邀我一同去拜访段自锦老人。到他家,他兴奋得如同电视里的悟空,双脚一蹦跳上板凳,蹲着,哈哈哈的,责怪我预先不告知他,以至给客人敬支上档次的烟也没有。我便套用他的文言口趣说:“当而不而,不而当而,尔今尔后,尔而尔而。”他猛地跳下凳来,用力拍我的肩膀,将我拉向屋后,一张五十元的现金塞给我,意指我回转时,代他到镇上买包香烟给向同志。我说:“不而当而,岂有此理?逼尔而而,立马出门,而而尔尔。”他满脸歉意,与我们兴致勃勃地交谈,不觉谈了两个小时,言未完意未尽。
 
    半月或二十天,赶桥江集,他总要到我家来坐坐聊聊,挺精神的,也挺开心愉快的。寒冬腊月,也是两件单薄的衣服,身板象铁一样硬朗,标准式的坐如钟站如松。一来,免不了要翻看报刊书籍,并鼓励我多写鼓动改革开放文章。有时,还为我提供采访线索。当我遇上“尊严”淡了色彩时,其神经上的弦一下绷紧起来,可段老那“当而不而,不而尔而,而今而后,尔而尔而”的文言口趣响在耳畔,使我顿然坦然,浑身轻松,走在我该走的路上,做着我该做的事儿。
 
 
 
[稿源:中国溆浦网]
[作者:张克泰]
[编辑:小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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